中国经济时报调研组
“经济下行的严重性是想到了，但是没有想到‘风暴’来得如此迅猛。”辽宁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员朱军对中国经济时报调研组表示，辽宁省目前面临的压力和危机感前所未有。在全国31个省份公布的2015年经济运行数据中，辽宁省以3%的GDP增速，排名垫底。
官方公布的2015年GDP数据显示，辽宁（3.0%）、山西（3.1%）、黑龙江（5.7%）、吉林（6.5%）、河北（6.8%）、内蒙古（6.9%）分别排在增速后六位。
尽管不能简单地以GDP增速论英雄，但GDP是比较合理的衡量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指标，至少可以直观地反映各省区的经济运行现状。
为此，中国经济时报调研组（以下简称调研组）于2015年年底，分8条线路，分赴辽宁、山西、黑龙江、吉林、河北、内蒙古、宁夏、甘肃八省区20多个城市，历时两个月进行实地走访，深入探寻这些以重化工业、资源密集型产业为主导的省区经济发展面临的实际困难、原因及应对之策。
下行风暴
“今年（2015年）前三季度，全市公共财政收入为21.7亿元，预计全年为27亿元，比2012年减收约16.3亿元，降幅达38%。”在煤城黑龙江省鸡西市，煤炭行业直线下滑对当地经济造成重大影响。2012年到2014年，该市煤炭行业分别实现税收23.2亿元、14.1亿元、10.7亿元，分别占鸡西市税收比重为39.2%、29.1%、24.1%。受此拖累，鸡西市的财政收入大幅下滑。
调研组在八省区的调研采访过程中，深深感受到了资源型重化工业地区正在遭受的市场下滑、能源产品连续降价的煎熬。
“我们11月的工资第一次出现了发放延后的现象，这是我参加工作20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过的！”调研组在大庆油田调研时，大庆油田公司的一名员工发出感慨。
调研组在大庆市采访时了解到，2015年前三季度油价平均每吨为2503元，而2014年每吨为4515元。受石油价格下跌和减产影响，占黑龙江工业经济半壁江山的大庆工业经济在2015年据首次出现负增长。据黑龙江省工业和信息化委员会的数据显示，大庆市工业经济2015年一季度增速为-2.9%，上半年为-3.4%、前三季度为-4.3%，且降幅仍未呈现出收窄趋势。
“黑龙江的能源产业比重过大，占GDP总量的60%，一个油城加四个煤城，如果遇到困难，黑龙江的经济就不可避免地下滑了。”黑龙江省科技经济顾问委员会主任陈永昌的话一语中的。
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15年，黑龙江省GDP增速为5.7%，在全国31个省份中列倒数第三位。
排在倒数第二位的煤炭大省山西，2015年的GDP增速远低于2014年。
“山西经济运行的主要问题是工业经济困难，其中主要是煤炭行业特别困难。”山西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国民经济综合处处长任凯说，煤价一跌再跌，山西省吨煤综合平均售价从2011年最高时的656元，下跌到2015年10月份的244元。自2014年以来，煤炭大省山西正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切肤之痛。
辽宁省经济下行“风暴”来得更猛。2014年，GDP增速为5.8%，全国排倒数第三。2015年，GDP增速为3%，跌落至全国倒数第一。
据辽宁省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的数据显示，2015年1—8月，辽宁省产能严重过剩行业利润增长情况如下：钢铁行业同比﹣14.2%、水泥行业同比-145.3%、平板玻璃行业同比-146.5%、船舶行业同比-47.9%。
作为全国钢铁、玻璃生产大省和重要的水泥、煤炭生产基地，河北省既面临着稳增长的艰巨任务，又面临着压减过剩产能、治理大气污染的巨大压力。2015年，河北省GDP增速为6.8%，仍未跑赢全国平均水平。
在中国经济时报调研的八个省区中，内蒙古自治区是唯一环比增速放缓的省份。
数据显示，与上年同期相比，2015年前三季度，内蒙古自治区高耗能企业利润下降71.7%，装备制造业企业利润下降27.3%，冶金建材企业利润下降41.7%，房地产开发投资下降17.3%，煤炭行业实现利润下降20.4%，亏损企业亏损额增长16%。
产业结构遭遇“天花板”
在中国经济时报调研的八个省区中，从2015年前三季度工业经济表现看，低位运行、持续低迷的现象较为普遍，其中，宁夏、山西及东北三省工业经济发展陷入瓶颈，一些城市甚至出现了负增长。倚重资源型、重化工的产业结构遭遇“天花板”。
在宁夏回族自治区，“工业生产者价格指数已经连续下降48个月，而工业生产总值又占到宁夏全区生产总值的38%左右，所以工业生产总值的下滑，对宁夏整体的经济态势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宁夏回族自治区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综合处处长杨瑞军在接受调研组采访时如是说。
不仅如此，宁夏回族自治区的信贷增速下滑幅度之大也令人吃惊。宁夏回族自治区金融服务办公室副主任刘正虎向调研组介绍说，2015年以来，宁夏地区信贷增速下滑速度非常大，信贷增速曾连续10年都在18%—22%，而2015年9月末同比增长只有12.1%。
在山西省，工业经济增速降幅也持续扩大，能源原材料工业总体呈现疲软态势，企业效益大幅下滑，财政收入同比下降，主导产业需求不足等矛盾日益凸显。
据山西省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2015年，该省规模以上工业增速连续10个月处于负增长区间，企业亏损面达48.7%。其中，煤炭、冶金、电力、焦炭、化学、建材、食品、纺织等八个行业负增长，成为工业负增长的主因。
煤炭及其相关产业运行困难，直接影响山西全省财政收入增长及就业和社会稳定。该省一般公共预算收入自2014年8月以来，已经连续11个月累计负增长。市县财政增收压力也进一步加大，11个市中有8个市出现下降，86个县出现负增长。
东北三省工业增速仍偏低，尤其是黑龙江省和辽宁省，黑龙江省2015年规模以上工业增速只有0.4%，低于全国平均水平5.7个百分点。2015年1—11月，辽宁省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完成工业增加值同比下降6%，工业投资完成7418.2亿元，同比下降25.7%，较1—10月份降幅扩大了1.5个百分点。
据吉林省统计局提供给调研组的数据显示，2015年前三季度，吉林省的10个主要行业，除汽车产业下降14.9%以外，其余九大行业全部实现正增长。但即便如此，也未能改变吉林省经济不景气的现状。
据黑龙江省工业和信息化委员会提供给调研组的数据显示，占黑龙江省工业经济半壁江山的大庆市工业经济2015年首次出现负增长，对黑龙江全省影响较大。2015年，大庆市工业经济效益大幅下降，利税、利润同比分别减少944.5亿元、559.2亿元，分别负向拉动全省44.3个百分点和56.7个百分点。
压减产能之痛
“山西经济已经见底了，现在停产的企业一大片，传统非周期性行业经营非常困难。”山西省中小企业局发展规划处处长郑彬在接受调研组采访时忧心忡忡。
就煤炭、钢铁，水泥、平板玻璃、建材、有色冶金、电解铝等传统行业产能出现严重过剩的情况以及相关企业生产经营情况，调研组在八省区走访时，深切体会到了压减过剩产能过程中，企业的切肤之痛。
“山西煤焦冶电四大产业占工业增加值的85%以上，除了一些新兴产业或传统产业中的某些产品，比如煤层气外，支柱产业可以说几乎全部产能过剩，开工率也不足。”山西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处处长陈国伟告诉调研组。
“在乾丰能源所在的七台河市，原有15家焦炭厂，如今仅剩四家还在维持生产，其他都已停产，甚至破产了。”黑龙江乾丰能源集团总经理张琳说，受整个煤炭大环境影响，焦炭价格从2008年的每吨最高3600元降到现在的580元。如今生产1吨焦炭，不算人工水电等费用，就赔160多元。从2011年至今，乾丰能源亏了六亿多元，再也难以坚持下去，于2015年8月15日正式停产。
素有“宁夏工业摇篮”之称的石嘴山市，经济增长主要依靠煤炭，由于煤炭价格大幅下跌及产能过剩影响，2015年年底，该市企业有三分之一处于停产状态，三分之一处于半停产状态，另外三分之一勉强维持正常生产。据宁夏回族自治区统计局的数据显示，目前石嘴山市停减产企业136户，占全部规模以上企业的57%。
不仅仅是煤炭，河北省钢铁产业链同样进入近年来最冷的时期。河北是我国最大的钢铁生产省，是我国目前钢铁产能过剩最为严重的地区。
作为钢铁生产第一大省，河北省的粗钢产量占全国四分之一。其中，无论是钢铁企业数量还是产能规模，唐山市又占了河北省的一半。在2010年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布的淘汰落后炼铁产能企业名单中，共有33家河北企业，唐山市就占20个。2014年，河北省压减3000万吨钢铁产能，受影响最大的唐山市直接经济损失1000亿元左右，导致6.8万名职工下岗。
在兰州市，甘肃省委党校教授张建君指着与省委党校相隔不远的一栋大楼告诉调研组，该楼是连城铝业分公司出资修建的，但自从建成后就一直没能搬上去，因为企业资金链紧张，后续没有资金投入搞装修。“中铝公司连城分公司已经宣布全面实施弹性生产了。”
调研组了解到，甘肃省企业停产限产问题更为突出。截至2015年9月末，该省内铁合金、电石、碳化硅等高耗能企业开炉比例为28%，比正常年份低约20个百分点。酒钢集团山西翼城钢厂、榆钢相继停产；华鹭铝业8月份已停产8万吨，计划2015年年底前关停剩余15万吨生产线；兰铝已经关停2万吨200KA生产线；连铝计划2015年11月关停40万吨生产线。有色冶金等高载能企业减产停产，造成上游电力、煤炭企业需求大幅下降、同步减产。
（本文执笔：张娜 段树军 王小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