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济处于弱复苏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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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姚淑梅 杨长湧 李大伟

以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为转折点,世界经济步入深度调整和转型发展期,周期性和结构性矛盾交织,新旧动力转换难以无缝接续,经济步入弱复苏小周期。长期看,世界经济正处于第五轮长周期的下行阶段,在人口、技术创新和宏观政策等深层因素的制约下,供需两侧都受到明显抑制,将在较长时期呈现弱增长态势,总体风险偏于下行。

世界经济处于长波周期调整途中的弱复苏小周期阶段

从长波看,世界经济处于第五轮长周期下行阶段。在技术创新周期、信贷周期和制度变迁等因素交织作用下,工业革命以来世界经济大体经历了五轮长周期,每轮周期约50年左右(参见表1)。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是第五轮周期从上升阶段(1990年-2008年)到下行阶段的转折点,世界经济从危机前近6%的中高速增长转向衰退、萧条和曲折复苏。未来5-10年,人口加速老龄化、通用技术创新难有新突破以及发达经济体宏观政策空间大幅收窄等因素将继续抑制消费、投资和供给,加之经济全球化面临新的结构性挑战、国际贸易仍将疲软,世界经济预计持续呈现弱增长态势,再次进入上行周期尚需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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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短波看,世界经济步入弱复苏小周期。20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经济大致历经了1983-1988年、1994-2000年和2002-2007年三轮上升小周期(参见图1,下同),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触发了新周期的转折点。2009年世界经济陷入战后首次衰退,2010年反弹后一路走低至2015年的3.09%。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最新预测,世界经济增速自2016年一直到2021年都将呈现持续走高态势。目前可将2010-2021年视为一个可预见的经济小周期,其中2010-2015年世界经济处于该周期的下行阶段,2016-2021年将处于该周期的上行阶段。与历次小周期上行阶段相比,2016-2021年世界经济年均增速将仅为3.62%,低于1983-1988年的3.91%、1994-2000年的3.66%和2002-2007年的4.77%,是历次经济复苏最弱的上行小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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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济增长将在相当长时期内受多因素制约

人口加速老龄化对居民消费和劳动供给形成深层抑制。这已成为发达经济体和主要新兴市场共同面临的难题。联合国数据显示,2005年全球65岁以上人口占比达7.3%,已进入老龄化社会,未来15年人口老龄化将进一步提速。受生理特点、消费倾向和收入水平等影响,老年人消费意愿和消费能力总体低于中青年,人口加速老龄化将给居民消费带来复杂影响和制约。同时,人口加速老龄化降低劳动参与率,抵消人口总量增长对劳动供给的积极作用;加之高收入经济体及我国劳动力数量已达峰值,日本等发达国家人口负增长长期化,扩大劳动供给从而推动全球经济增长受到明显制约。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测算,2015-2020年发达经济体和新兴市场潜在增长率为1.6%和5.2%,较2001-2007年分别下降0.65和2.2个百分点,人口老龄化是一个共同主因。
通用技术创新难有新突破对全要素生产率和企业投资形成深层抑制。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主要经济体纷纷加大研发创新投入,但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仍处量变阶段和突破前夜,距离真正爆发预计还需要10-20年。关键是,迄今为止的创新仍以信息技术智能化应用为主,属于信息技术革命的延续和深化。如,2000-2014年美国专利申请居于前十位的技术领域中,与信息技术密切相关的就有4个领域。其中,计算机技术居第一位,专利申请占比11.11%;数字化通讯、半导体、电信等技术领域的专利申请占比共11.92%。这意味着,短期内将难以产生类似蒸汽机、电力和信息技术的新的通用技术(GPT)。而从历史经验看,只有通用技术创新才能广泛促进全要素生产率提高和资本深化,进而推动经济增长,特定领域的专用技术创新很难发挥这样的作用。在通用技术创新难有新突破的形势下,发达经济体和新兴市场全要素生产率增速明显放缓甚至下降,成为全球潜在增长率下降的重要原因。同时,通用技术创新难有新突破导致新产业难以集群式成长,企业投资空间缩小、收益率降低,经营目标普遍从利润最大化转向负债最小化,去杠杆化加快、信用收缩加剧,对经济上行形成拖累和阻滞。
发达经济体宏观政策空间大幅收窄,依靠刺激需求推动经济增长的难度明显上升。从货币政策看,发达经济体普遍接近零利率,欧元区、日本等六个经济体已经实施结构性负利率,陷入流动性陷阱的风险加大,对总需求的刺激作用递减。从财政政策看,经过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普遍的加杠杆操作,发达经济体政府债务负担率急剧攀升,今年预计达107%,较2009年提高15.3个百分点;其中,美国、欧元区、日本的债务负担率预计分别达108%、93%和249%,财政整顿压力加大,依靠减税和增支刺激需求的余地较小。

新旧动力转换期增长动能不足是世界经济弱复苏的主要原因

世界经济在2002-2007年上升小周期中复苏最为强劲,年均增速达4.77%,远高于1983-1988年的3.91%、1994-2000年的3.66%。推升该轮周期的主要动力可归结如下:
从供给方面看,一是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革命在生产生活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带动全球全要素生产率迅速提升。二是中国加入WTO使得数亿低成本劳动力深度融入全球生产网络,推动全球有效供给大幅度增长。三是中国等发展中经济体实施积极利用外资政策,带动全球外国直接投资规模持续扩张,2007年创历史新高达2万亿美元,较2002年增长217%,显著提高了资本配置效率。四是2001年12月中国加入WTO后国内体制与全球规则迅速接轨、2002年1月欧元正式流通等全球性制度大变革,大幅度减少了商品、资本、人员等要素流动障碍,为全球经济注入新动力。
从需求方面看,随着全球化深入发展,依托负债消费增长方式带动的美国等发达国家需求扩张和中国快速推进工业化,全球形成了美欧发达国家作为最终消费方、东亚生产网络提供制成品、资源型国家提供原材料的“大三角”格局,带动全球经济贸易规模大幅增长。其中,2002-2007年,全球货物和服务贸易量年均增速为7.6%,有力地拉动了全球经济增长。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周期性和结构性矛盾凸显,世界经济步入深度调整和转型发展期。传统动力弱化,新动力尚在培育中,新旧动能接续转换过渡期经济增长动能不足,世界经济在短中期都将呈现弱复苏态势。
传统动力弱化。一是从供给面看,推动世界经济增长的核心动力减弱。信息技术扩散的边际效应递减,通用技术创新未有实质性突破。中国劳动力成本快速上升带来的廉价劳动力空缺未能有效填补。全球直接投资规模大幅缩减,流向发展中国家的绿地投资显著萎缩。全球化逐渐陷入低潮,多哈回合谈判历经15年仅在个别点上取得一些进展,未来在重大问题上很难有所突破。区域贸易协定如雨后春笋,但合作机制和贸易规则的区域化、碎片化会导致其在全球层面上相互冲突、彼此牵制,难以对全球贸易带来有力促进。
二是从需求面看,强力拉动全球经济增长的传统“大三角”关系趋弱。金融危机以来,美欧等发达国家经济增长对进口的拉动效应减弱,2002-2008年美国GDP增长1个百分点将带动货物进口额增长3.5个百分点,而2011-2014年GDP增长1个百分点仅带动货物进口额增长1.8个百分点;与之相应,中国出口额持续下降,2015年萎缩2.9%。东亚生产网络外需疲软及国内经济结构深度调整导致全球对石油、铁矿石等大宗商品的需求增速大幅放缓,而“页岩气革命”等大宗商品价格高峰期的新增投资逐渐形成产能,大宗商品供求关系转为宽松,全球原油供需差额由2010年的-40万桶/日迅速回升至2015年的195万桶/日,价格大幅回落,对出口国经济增长形成明显制约。随着“大三角”关系趋弱,危机前全球贸易量增幅显著高于全球经济增幅的态势发生逆转,2012-2015年全球贸易量年均增长3.1%,低于全球经济年均增幅3.3%。未来看,这一外部需求关系变化仍将持续,一方面给主要制成品和资源产品出口国经济带来下行压力,另一方面通过贸易、金融等渠道对美欧等主要制成品进口国经济带来冲击,这种负反馈效应将弱化世界经济复苏力度。根据IMF预测,2016-2021年全球货物和服务贸易量年均增速仅为3.62%,远低于2002-2007年7.6%的年均增速,低迷的国际贸易反映出全球需求乏力,预示世界经济增长速度不会很快。
新动力尚在培育期。金融危机以来,各国逐渐意识到“世界经济面临长期维持低增长的平庸时代的威胁(IMF)”,主要加快推进结构性调整,培育经济增长内生新动力。美国通过私人部门持续去杠杆、重振制造业、促进出口等加快调整过度依赖消费和负债、虚拟经济过度膨胀的发展方式。欧元区通过降低政府负债水平、金融监管一体化建设、容克投资计划等,努力解决高福利社会带来的创新不足、劳动力市场僵化、基础设施陈旧、欧元区经货联盟缺陷等结构性问题。日本安倍政府提出涵盖劳动力市场、放松管制、企业部门、贸易、金融部门、工资政策等广泛内容的结构性改革措施,旨在激发市场活力,刺激私人消费和投资,推动经济实现振兴。主要新兴市场国家纷纷制定规划和战略着力解决过度依赖投资和出口、产业结构单一等结构性问题,如印度“莫迪新政”(2014年)、沙特阿拉伯“沙特视野2030”(2016年)等。中国也在着力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适应和引领经济发展新常态。长期看,结构性改革有利于培育经济发展新动能,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和潜在增长率,并推动形成更平衡、更高效、更可持续的全球新供需格局,是支撑全球经济实现长期强劲可持续增长的唯一出路。但新动力培育尚需时日,在新旧动力转换接续期间,财政紧缩、去杠杆、去产能、优化产业结构、适度放缓工业化城镇化速度等结构性改革举措将给经济带来下行压力,拉低全球经济增速。
今年以来,世界经济复苏动力明显趋弱,IMF、OECD、世界银行等国际组织在二季度的报告中纷纷下调了今年世界经济增长预期。目前看,世界经济面临的风险较去年更加突出,增长前景不确定性增加。发达经济体有望继续温和复苏,主要新兴经济体仍难以企稳,世界经济增速可能仍在3%左右,与去年基本持平或略有改善。未来全球经济复苏态势较IMF当前预测可能更加疲弱,2016-2021年的增长曲线将因之更加平缓。
作者单位:国家发改委外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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