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曙光
今年4月，笔者随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有关机构组织的考察团赴台湾考察休闲农业。短短一个星期，深刻感受到，台湾休闲农业经营模式不断创新，观光品质高、服务水准高、附加价值高，为我们蓬勃发展的乡村旅游和休闲农业提供了诸多可资借鉴的内容。
台湾休闲农业的发展概况
台湾休闲农业是农业结合观光休闲服务业的企业，利用田园景观、自然生态及环境资源，结合农林牧渔生产、农业经营活动、农村文化及农家生活，提供国民休闲、增进国民对农业及农村的体验为目的的农业经营，具有“三农”（农业、农村、农民）和“四生”（生产、生活、生态、生命）的特点。
（一）台湾休闲农业的发展阶段
1、萌芽期（1971－1989年）。最初的休闲农业模式是观光果园花市，旅客在游玩的同时可以品尝、购买农产品，这种模式主要于1971年出现在台湾彰化田尾、苗栗大湖等地。1979年台北农会召开“台北市农业经营与发展研讨会”，认为农业结合观光的方式是解决都市成长扩张、突破传统农业经营模式的出路。1983年推动观光农业示范计划，发展更多样化的农业游憩活动。随着农业园数量增加，农业竞争力增强，农业活动停滞在采摘阶段，游客逐渐减少，观光农园呈现衰退。
2.成长阶段（1990－2001年）。在1989年的发展休闲农业研讨会上，休闲农业的概念首次被提出。1990年，台湾“农委会”制定《农业综合调整方案》，提出“培育核心农民，建立农民离农年金制度。预定于1994年完成农民年金立法，以此加速农业人力新陈代谢”。同年，“农委会”制定《发展休闲农业计划》，积极辅导推动休闲农业的发展。1992年公布施行《休闲农业区设置管理办法》，为休闲农业制定法令依据。1996年“农委会”公布《休闲农业辅导办法》，对“休闲农业区”与“休闲农场”做出区分。1999年“农委会”公布《休闲农业发展办法》，采取资金补贴形式，大力发展民宿。自此，多种公、私营大型农场及休闲农业区逐步发展形成，并相应提出服务文化活动、生态教育解说等科普活动，以及住宿、餐饮、农村文物展示等，使得休闲农业多样化发展加强。
3.成熟阶段（2002年至今）。2002年台湾正式加入世贸组织，在经贸自由化、国际化潮流下，传统农家逐渐转型为休闲农场与民宿。2002年台湾“交通部”公布《民宿管理办法》，使民宿走向程序化和正规化。2003 年台湾休闲农业学会成立，受“农委会”委托制（修）定休闲农业发展规划、相关政策和制度，提供产业辅导、资讯传递，宣传行销推广、环境保护及农村文化等。2005年“农委会”颁布实施《休闲农业服务品质提升计划―休闲农场评鉴、认证与辅导计划》。2009年“农委会”制定《精致农业健康卓越方案行动计划》（以下简称《卓越方案》），将精致农业列为六大新兴产业之一，成为台湾当局重点推动的产业。
（二）台湾休闲农业的主要类型
1.乡村花园。随着人们生活方式的不断变化，追求环境优美、景观独特、地域性强的乡村花园开始出现。比如清境小瑞士花园种植了世界各地的奇花异草，美丽又新奇，而区内的设施如挪威森林广场、阿尔卑斯双塔、落羽松步道、主题花园等皆环绕着天鹅湖而建，悠然地徒步其间犹如置身在欧洲。
2.乡村民宿。乡村民宿充分利用乡村自然环境、景观、特色文化、民俗，让人们深度感受到独特的民风、民俗，于优雅宁静中体验乡村生活。优雅的环境、朴素的民风民情、优美的风景和朴实亲切的主人，使乡村民宿成为世界各地自主旅游者的最爱。
3.观光农园。观光农园内提供观光游客所需的各种服务设施，以便利游客体验采收农特产的乐趣并了解农特产生产过程，以增长游客时间，寓教于乐，满足游客休闲娱乐需求的目的。观光农园的类型包括观光型果园、茶园、菜园、花园和瓜园等。
4.休闲农场。休闲农场是台湾农业类型中最具代表性者，农场原以生产蔬菜、茶或其他农作物为主，且具有生产杂异化的特性，休闲农场具有多种自然资源，如山溪、远山、水塘、多样化的景物景观、特有动物及昆虫等，因此休闲农业可发展的活动项目较其他类型的休闲农业更具多样性。
5.教育农园。教育农园是利用农场环境和产业资源，将其改造成学校的户外教室，具备教学和体验活动的场所、教案和解说员。游客在此参与农业、了解农产品生产过程、体验农村生活，尤其为城市的青少年了解自然、认识社会、了解农业和农村文化创造了条件。
6.市民农园。市民农园是指经营者利用都市地区及其近郊的农地划分成若干小块供市民承租耕种，以自给为目的，同时可让市民享受农耕乐趣，体验田园生活。与观光农园相比，市民农园是由城市市民利用平时业余时间经营的，不以营利为目的。
7.休闲牧场。休闲牧场是以名、特、优、新的农作物，以较好的设施和高科技含量进行生产并以此吸引游人，向人们展示先进的生产技术和多姿多彩的产品。
（三）台湾休闲农业发展的特点与趋势
1.主题突出，体验经营。由台湾休闲农业发展协会颁发许可登记证的休闲农场大多主题鲜明、特色突出，主要的主题有异域风情、人文艺术、修学养生、怀旧复古、原住民风、田园乡村等。体验经营则是台湾休闲农业成功的核心经济模式，也是世界休闲农业产业价值的新取向。体验经营不仅可以创造出新产品，还可以创造出新服务，从而带动新兴产业和产业链的发展。
2.标章认证，提升品质。在“农委会”的支持与辅导下，台湾休闲农业发展协会规划的《休闲农场服务品质认证制度》孕育而生，不但确立认证评价的架构、方法和标准，而且纳入专家评价与神秘客体验诊断，以达到专业与公正客观的标准。通过认证的休闲农场，即意味着具备“在地环境教育资源”“积极推动产业与人文风貌”“提供专门对口教育人员”等重要元素，是提供游客环境教育的最佳场所。
3.绿色乐活，永续发展。2010年台湾绿色旅游协会提出“游客以对环境冲击最小的旅游形态，秉持节能减排精神，享生态人文的游程体验”。绿色旅游发展的最终目标是保育自然环境与延续当地住民福祉；替代旅游则增加游客与当地环境的互动性，将旅游行程导入尊重环境的概念；低碳旅游则选择环保的交通运输、具有环保认证的住宿、吃当地饮食或有机食品等方式，提倡“3R”，即减量化（Reduce）、回收（Recycle）、重复使用（Resume），减少物质、能源消极有害物质的排放，达到较低碳排放量的旅游。
台湾发展休闲农业的实践经验
（一）台湾休闲农业的发展策略
一是特色化发展。充分挖掘自然资源、景观自然、产业资源等，结合农村文化，塑造休闲农庄独一无二的特色，避免低水平同质化。休闲观光农场有自助农园、森林游乐园、昆虫馆、休闲娱乐农场等，提供采果、露营、烧烤、垂钓等休闲活动，形成多元化经营，使游客始终充满新奇感。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始终融入对乡村田园生活的热爱，用文化创意打造独特的艺术风格和个性追求，无论展会设计、包装设计、背景墙设计还是文案设计，都体现出明显的独特性和领先的世界水平。
二是生态化发展。在规划发展休闲农业时，以不得妨碍农村自然生态、田园景观为前提，加强保护生态环境和自然景观。公布《休闲农业辅导管理办法》，列出规划休闲农业区的条件，除了具有农业生产和农村文化资源外，必须要有“丰富之田园及自然景观”和一定的面积，以“无碍自然文化景观”为原则，对住宿设施、建筑物设计等均有规定。这些限制措施尽量避免人为因素对自然环境景观造成的负面影响，使休闲农场有一个美好宁静的田园景色，使游客摆脱城市喧嚣，身心安宁，融入自然。
三是规范化发展。对休闲农业发展既持鼓励支持态度，又强调法制管理，使企业依法经营。由“农委会”与协会合作推动休闲农业的检查和评证，并颁发认证标志。准备发展休闲农业的景点，需聘请专家进行实地考察与评估，通过详细的规划设计，并由乡村社会、社会心理、民俗文化、景观生态、水土保持、森林、园艺环境工程、旅游观光、农村建设、地政等各个方面有关专家学者及单位代表组成“休闲农业咨询小组”，执行休闲农业规划设计的决策咨询。对获得评审核定的休闲农业区，均由“农委会”认定挂牌经营，并提供资助经费，用于相关设施的配套建设。
四是区域化发展。走成片开发的道路，由点成线、成片提供一日、两日至多日的旅游产品组合，形成景观效应和产业集聚效应，提高经济效益。选择经营单位较为集中、经营类型较为齐全、产业聚集效应较为突出、市场认知形象较为明确的区域进行综合规划、协调发展、整体宣传，建设特色鲜明、产品丰富、设施完备、服务周全的主题性乡村旅游目的地。在区域内部，通过行业协会、旅游公司、农村专业经济合作组织等形式，引导当地休闲农业经营者按照“自愿、联合、规范、自律”的原则联合起来，对内统一服务标准，完善竞争机制，强化行业自律，避免出现恶性竞争；对外统一媒体宣传，并划拨专项经费制作光碟、休闲农业旅游指南以及举办休闲农业推介活动，打造品牌。
（二）台湾发展休闲农业的特色做法
一是注重加强政府引导。台湾休闲农业由“农委会”主管，“观光局”和“经建会”协同管理，在“农委会”下设立休闲农业管理及辅导处，各县市也相应设立休闲农业管理及辅导机构，从上到下形成了休闲农业管理和辅导体系。行政部门主要负责制定政策法规，编制和审批规划，安排资金补助和贷款，支持公共基础设施建设，提供信息咨询服务，制定评价标准，定期检查和评估，加强与旅游部门的联系等。同时，制定系列政策法规，对休闲农业区设立的基本条件（如实施主体、面积、经营内容等）、休闲农业辅导办法、休闲农业标章核发使用要点、休闲农场设置管理要点等进行详细规定，保证休闲农业有序发展。
二是注重发挥协会作用。为加强对休闲农业的指导、服务和管理，成立“台湾休闲农业发展协会”，既是由休闲农业业经营业主组成的人民团体，又是联结产、官、学界的桥梁，兼负着休闲农业发展的使命。协会接受“农委会”委托，致力于休闲农业的法规制定、资源整合、资讯传递、产业辅导、行销推广、环境保护及农村文化的传承、发扬等工作，促进休闲农业产业化，提升休闲农业竞争力，扩大农村就业机会。在开展具体工作中，协会制订出各种辅导策略及执行方案，协助辅导从事休闲农业管理及服务人员，提升经营企业的服务品质、解决人力资源问题、推动整合营销等，同时肩负起社会教育的责任，对整个休闲农业产业的规范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三是注重产品研究开发。台湾休闲农业十分注重产品开发，充分利用本地的优势特色农产品和野生资源，进行精细化加工和深加工，开发出具有自身特色的主导产品、系列产品，配上携带方便的精致包装，让游客不仅能品尝到地道的特色农家饭菜，观赏到赏心悦目的田园美景，还能将特色产品带回去与家人和朋友分享，让休闲农业经营淡季不淡。同时，鼓励和支持一大批本身是普通农民的“素人科学家”投身农业科技，开展农作物育种、嫁接等试验，把农作物培育当作一门艺术，开发千姿百态的植物、千奇百怪的果实等产品，为休闲农业发展注入了新鲜活力。
四是注重提供精致服务。坚持“把游客当家人”的经营理念，不断完善管理服务，打造优质的旅游体验。充分利用土地和空间资源，精巧布局休闲农场的接待、停车、餐饮、住宿、观光、体验、文化科普展示和旅游产品商店，保持客房、餐厅、游步道和游乐设施干净整洁，入住、就餐和观光方便舒适。提供热情周到服务，无论是老板还是服务员，对游客都是来时欢迎，走时欢送，见面问好。提供专业导游服务，解说员按农会要求，由企业选派到专门培训机构严格培训，取得解说员证书才能上岗。提供高效营销服务，在机场、车站设置统一标识的旅游服务中心，向游客推介旅游线路、景点；利用互联网开展旅游宣传和电子商务。
五是注重发展体验经营。台湾休闲农业体验项目丰富众多，几乎所有的休闲农场都设有体验项目和内容。可供开发体验的农业资源包括农业生产、农民生活及农村生态三大类别。农业耕作文化、民俗风尚，农民物质生活、精神风貌，农村生态环境、景色风光都是游客观赏、体验的资源。在开发体验项目时，重视对农村文化资源的开发与利用，用丰富多元的文化差异满足游客高层次的旅游需求，发展“体验经济”“分享经济”。特别是将剪纸、布贴画、扎风筝、草编和泥塑等手工艺融入民俗旅游，促进传统民间手工艺等文化遗产在乡村的复兴和活化，增添游客参与的乐趣。此外，精心设计散步与漫游、野营、钓鱼、划船、节庆旅游、骑马和农游等体验性产品，促进游客与当地居民之间结交深厚感情，提高游客的重游率。
（三）台湾休闲农业成功案例介绍
1.飞牛牧场。该牧场位于苗栗县通霄镇南和里，经营面积120公顷，服务设施面积计50公顷。区内林木翠绿、繁花茂盛，青葱的绿野上有低矮的房舍和成群的乳牛，提供都市民众休闲活动，也提供DIY的课程让游客体验手作的乐趣。飞牛牧场占地宽广，分为“游客游憩区”和“农业生产区”。游客游憩区中有烤肉区、露营区、住宿区、餐厅、纪念品屋、乳制品专卖店、会议室等，提供游客享受最完备的休闲服务；农业生产区出产乳制品和牧草种植，有机园区种植花草和有机蔬菜区，让游客体验农场生活。自然生态区则分为乳牛生态区、蝴蝶生态区、可爱动物区、自然步道和水域生态区。乳牛生态区在飞牛牧场是招牌区域，广阔的草原放养着数种乳牛让游客以最亲近的方式与之接触；可爱动物区中有许多迷人的动物，例如贝多绵羊、新西兰白兔、台湾黑山羊等，可以喂它们吃饲料、牧草；自然步道有垂榕步道、榄仁步道、樟林步道、丛林步道等，步道大多以木栈空桥、碎石砂土、连锁砖、红砖以及枕木等自然材质所组成。
2.永龄杉林有机农业园区。2009年台湾“八八风灾”后，鸿海集团董事长郭台铭协助当地政府灾后重建，本着BOPT（建设、操作、利润、转移）的精神，由政府承租杉林乡台糖月眉农场土地，交与永龄社会福利慈善事业基金会兴建有机农业专区。农场投入5.7亿元新台币作为启动资金，委托专业经营团队教导灾民学习有机耕作技术，经营与管理农场，待整个园区营运上轨道，经营产生利润，进驻园区的住民具备自力更生的能力，以及辅导住民成立相关农民经济团体后，移转所有设备予政府，并确保农业园区的永续经营。永龄农场初期规划可提供500位居民就业机会，全区土地规划166公顷（由政府提供），第一期开发面积66公顷，提供126名就业。目前，该农场为高雄最大的有机园区，成功将生产、生活、生态“三合一”，园区依季节种植根茎瓜果、杂粮、水稻、果树等，一年可产出300多种、约780吨有机蔬果。
台湾发展休闲农业的启示借鉴
1.转变发展观念，以大农业观念开发农业休闲功能。台湾以发展休闲农业来加快农业结构的调整，使农业在从第一产业向第三产业延伸过程中实现了农业功能的拓展。我们应学习借鉴台湾发展农业的经验，打破农业就是第一产业的传统观念，结合各地的资源条件和区位优势，建立融合旅游业、文化创意、精深加工的新型现代大农业产业体系。
2.完善政策法规，进一步规范休闲农业的健康发展。从台湾休闲农业发展历程来看，政策法规的引领和约束作用对于休闲农业的规范健康发展十分重要。从整体上看，我们休闲农业的发展仍处于中低水平的观光阶段，不管是政府的行政管理还是企业的运营管理，都需要制定一套完整的政策法规。
3.加强体系建设，重视休闲农业科技研发和人才培养。在台湾 30 多年发展休闲农业的实践所取得的成就中，农业科技的支撑作用不可或缺。我们应对人才培养问题给予政策引导和资金支持。应充分发挥科研院所的理论研究优势，构建有特色的休闲农业职业技术教育体系，积极开发和更新休闲农业实用型课程，着力培养适应农业观光休闲旅游的专门人才。
4.加强品质评鉴，提升休闲农场和休闲农业竞争力。台湾“农委会”在休闲农场与休闲农业园区并驾齐驱发展的战略布局下，为鼓励其提升服务品质，对全台休闲农场开展评选及甄选工作。对于通过评鉴的农场颁发认证标志，并给予财政支持。我们不妨构建前期规划审查和后续检查评价机制，引入相关要素指标进行量化评价，通过评价制度引导规范其经营行为，促使其提升项目品质。
5.实施社区经营，加快休闲农业的提质转型。台湾休闲农业园区之所以能走在世界休闲农业开发建设前列，究其原因，便是其充分把农业旅游融合于休闲产业之中。通过整合农场、农园、民宿和农业景点要素，将单个的要素点通过旅游业串联贯通成旅游线，再通过项目策划包装设置扩大成面，最后形成结构紧密、功能布局合理、优势互补的休闲农业园区。因此，我们应跳出以往规模经济思维的束缚，树立社区经营的理念，将农村社区纳入整个休闲农业开发视野中，充分利用社区的人文要素和自然生态环境，进而将休闲农业向精致农业进行延伸转型，这将是我们休闲农业发展的重要方向。
作者系湖南省长沙市人民政府研究室主任